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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一缕余香在此——奚啸伯往事
2013-06-11 22:39:50 来源: 作者: 【 】 浏览:1076次 评论:0

 1963年下半年,石家庄京剧团被派到束鹿县新城镇去搞“四清”运动。奚啸伯也去了,接受革命锻炼和考验,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。那时,江青已在戏曲界发号施令,大力提倡现代戏,禁演传统戏的风声一阵紧过一阵。大家都不敢用老戏吊嗓了。一天晚上,奚啸伯听半导体收音机,无意中听到播出一段老戏。

 

 

  一听:“昔日有过三大贤,刘关张结义在桃园。弟兄们徐州曾失散,到后来相逢在古城……”这是《珠廉寨》里老生的唱段,越听越觉得像是自己在唱。

 

 

  再听:“一来是老贼命该丧,二来是弟兄得团圆……”他确认是在播放自己的唱片,心里害怕,但越怕越要听。这是什么电台?他决定听完:“劝贤弟休回长安转,就在沙陀过几年,落得个清闲。”

 

 

  最后,听播音员说:“这里是中华民国……”他吓得赶快换台。然而,一切都来不及了。

 

 

  奚啸伯偷听敌台,这是他“文革”中的一大罪状。

 

 

  这叫生活?

 

 

  1964年,北京举行京剧现代戏会演。会演完毕,赵燕侠等名演员提出不再拿保留工资的建议。他听说后,马上向组织提出要按国家一般干部工资制度领取工资的要求。其实,奚啸伯无房产,无积蓄,家里连些像样的家具也没有,薪水月月领,工资月月光。有人很反感他的表态,说:“你又不是党员,干嘛这么积极?”

 

 

  他置之不顾,坚决提出减薪。说:“只要我知道是党的意思,我决不犹豫。”

 

 

  1966年,毛泽东发动了“文化大革命”。剧团很多人为表忠心,彼此揭发互贴大字报。而给奚啸伯贴的大字报就更多了,因为是右派,是团长,是“反动艺术权威”,从前在张学良部队当上士录事,故又加上一个“历史反革命”罪名。于是,他被压在四顶大帽的底下。剧团一向是靠他挣钱的,很多演员都是跟着他学戏、唱戏的。现在,这些人都来揭发、斗争、打击他。一时间忘恩负义成了时尚,不再是恶行。

 

 

  文明处在不文明的脚下,文化攥在无文化的手里,奚啸伯开始了人生最后的挣扎。他除了接受各式各样的批斗和体罚以外,还要扫地、生火、筛炉灰、捡煤渣。每月发50元的生活费。后来,^造**派说:50元太高了,便降到15元。他是“四大须生”,一辈子好吃喝。生活水准骤降,精神压力陡升,使他几乎垮掉。先是牙齿脱落,又无钱镶牙。接着,就是急性肺炎。咳出来的都是血痰。奚延宏吓坏了,赶忙和孙子奚中路一起把他送进医院。

 

 

  是幸运,也是命大。在医院得遇一位顾大夫。他医术高超,又是戏迷,特别喜欢余(叔岩)派,便暗中给奚啸伯以特别关照。顾大夫也是边劳动、边看病。每次看完病,俩人都要说说戏。奚啸伯的胆小,老戏一句不敢说,只讲现代戏,或者讲点发音、吐字及韵律。有了好医生,奚啸伯才渐渐康复,出了医院。

 

 

  出院之后,生活依旧清苦。15元的生活费扣除12元的伙食费以后,他只能拿到3块钱。奚啸伯的烟抽得厉害,所以这3块钱里,还包括烟钱。他专买一毛钱一盒的“太阳”牌纸烟。如果伙食费里能剩下一两毛的话,他就拿来买火柴。

 

 

  这叫生活?中国人的忍辱负重、苟且偷生,无敌于全世界。

 

 

  因他而死?为他而瘫

 

 

  陈宝山是奚啸伯的“跟包”(京剧术语。戏班里的主要演员自己配备和随带的琴师、鼓师和后台服务人员)。奚啸伯从来没亏待过他。俩人相处极好,像是亲兄弟。“文革”中,奚啸伯挨批斗。陈宝山心里同情,可不敢有半点流露。一次,剧团到工厂俱乐部演出,奚啸伯父子下午就赶到演出地点打扫前后台、装台、打水,做演出的准备。奚啸伯有些劳累,开戏前躺在戏箱上面休息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陈宝山看见他蜷缩着身子,怕他冻着,便偷偷给奚啸伯盖上了自己的棉大衣。这事被“革命群众”看见,揭发后被^造**派狠狠训斥了一顿。

 

 

  后来,石家庄搞起武斗。奚啸伯看情况不好,就逃出剧团。等他再返回剧团却发现自己的铺盖全丢了。他每月15元,怎买得起被褥?儿媳说:“天凉了,父亲没被子可怎么办?我记得父亲包行头(京剧服装的统称)的包袱皮儿很大,不知道还有没有?明儿请陈师傅给找找,我用大包袱皮儿给父亲做床被子。”

 

 

  陈宝山果然找到两块大包袱皮儿,儿媳接过来,就赶紧动手,做成了被子。这事又被“革命群众”揭发出来。^造**派的脸上,个个都是凶相。他们厉声呵斥陈宝山“阶级界限不清,到现在还和奚啸伯往来”。遂勒令他第二天向“革命群众”做出交代。这可把胆小怕事的陈宝山吓坏了,他担心自己说不清、道不明,更惧怕那些血淋淋的斗争场面。中国人原本是一个理智善良的民族,官民又是两个天下,那边一有风吹草动,这边就有回护之情。现在不同了,一夜之间专政早把个民间天地也砸个粉碎。革命者走大道,能否给陈宝山这样的草民留下一条小路?可四下里张望,哪儿还有小路呢。

 

 

  写到这里,我禁不住联想到自己的经历。记得在1968年,犯有“现行反革命罪”的我,被四川省川剧团的^造**派和革命委员会追得到处流窜的时候,父亲对我说:“你一定要活下来!就是改名换姓,落草为寇……爸爸也不会责怪的。”我哭道:“我不改姓名,可现在哪里还有草?”?D?D?D所以,我非常能体会陈宝山那种抬头无天、低头无路的绝境与绝念。我终于被抓进了监狱,而陈宝山的路就是死路。陈宝山只有去死。他决定自杀,先是喝下一碗火碱,又怕死不了加罪,接着就上了吊。人世悠悠,天道渺茫。“身留一剑答君王”,一剑亦可答亲人,亦可答知己。

 

 

  奚啸伯得知此事,身心受到极度的刺激,突然中风,半身不遂,被送进了医院。接着就下了“病危”通知。儿子接到长途电话,立即赶赴病房。等见到父亲时,已是神智不清。奚延宏连声呼唤,已无丝毫的反应,似乎没有了知觉。儿子守护了77夜,又经过抢救,他才算返阴回阳,又由儿子、孙子2人轮流看护了一个月,才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。这时,医院知道这个被抢救的人是右派分子、反动艺术权威奚啸伯,便决定不再治疗,并勒令出院。

 

 

  奚家原来住的四合院5间北屋已被没收,奚延宏向剧团恳求给一间客房暂住,遭到拒绝。最后几经托人,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堆干草的小屋子。儿子带着孙子(奚中路)把干草搬出去,奚啸伯才有了容身之处。

 

 

  没有昧过良心

 

 

  19765月,那时的政治形势非常紧张,欧阳中石抑制不住对奚啸伯的挂念,一个人偷偷去了石家庄。见他那骨瘦如柴的样子,真是百感交集,一把抱住老师双肩,说:“我看您来了。”

 

 

  奚啸伯鼻翼微微煽动,哽咽无语。过了好一阵,说:“别难过,让别人看见不合适。”声音迟滞,语气中一点感情也没有。

 

 

  欧阳中石把头从肩膀上抬起,只见他满脸的

Tags:空一缕 余香在 奚啸伯 往事 责任编辑:adm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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